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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里乾坤——山海之間
來源: | 作者:韓淑艷  時間: 2019-12-03
  戲曲是一種相對外向的藝術(shù),它總是以一種強力可感的方式,直擊人心。
  戲曲固然也寫實,然而,相對于電影、電視等偏重于再現(xiàn)生活的藝術(shù)形式而言,戲曲抒情的意味似乎更濃些。
  單從表現(xiàn)形式來看,“唱、念、做、打”,以“唱”來抒情志,以“做”來顯情態(tài),以“舞”來展神采,以“打”來宣郁氣.....音樂渲染出的濃厚氛圍,舞蹈營造出的唯美意境,美術(shù)映襯出的絢麗效果,武打展示出的精湛技巧,將人的視覺、聽覺、思維、想象都有效調(diào)動起來,在同一時空, 相互豐富,彼此觸發(fā),共同交融,互為強化,給人的感官、心靈造成一種極為強烈的沖擊,其表達方式,是遠遠超越現(xiàn)實,極具震撼效果和浪漫特質(zhì)的。
  戲曲中的“ 唱”,最具感染力。無論是《空城記》中諸葛孔明沉穩(wěn)從容的氣韻,《鍘美案》中包拯慷慨沉痛的指斥,《蘇三起解》中蘇三悲喜交集、哀婉回旋的心情,《智取威虎山》中令人精神一震的打虎上山的情境,無不通過純熟完美、出神入化的咬字歸韻技巧,拿捏得當?shù)那楦型度?,聲情并茂的傳達出劇中人物的喜怒哀樂。直抒胸臆、如怨如訴、感天動地的真情傾訴,伴隨著劇中人物的悲歡處境,讓人在情感跌宕之間,心有所感、心有所動、得其所思、得其所悟。   
  唱腔真切感人,唱詞,更是高度詩化的,王實甫的西廂記中“ 碧云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便是直接從范仲淹的《蘇幕遮·懷舊》脫化而來,以極為精致的語言,渲染了一種唯美的、傷感的氛圍,很具感染力。
  《詩·大序》說:“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便是戲曲中的“做”。在現(xiàn)場的氛圍中,更能強烈感受“做”的藝術(shù)魅力。人物的舉手投足之間、目光流轉(zhuǎn)之際,透露出的似可感知、卻難以言喻的唯美氣質(zhì),譬如旦角塑造出的大家閨秀的溫雅柔婉、嫻靜端方:或在她輕移秀步的輕盈矜持中,或在她慢展水袖的哀婉里,或在她一個無奈的長嘆中,或在她一個掩面而笑的默契里,那種自然天成,又經(jīng)文化涵養(yǎng)的女性特有的情態(tài)美,在小小的舞臺上,蓮香般輕輕彌漫開來,滿滿的浸潤到人的身心中去。那種沉靜曼妙的人情之美,而今,似乎已經(jīng)很難見到了。
  老生的從容自若、氣定神閑,其實是最具吸引力的。在舞臺上,無論面對如何復(fù)雜的局勢,甚至遭遇多大的變故,老生幾乎總是四平八穩(wěn)、一板一眼,頗有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的定力。看老生表演,心態(tài)總是穩(wěn)定的。最佩服老生演員對聲音、節(jié)奏和情感的控制。過門不緊不慢地拉,拖腔不急不緩的轉(zhuǎn),目光總是淡定,神氣一貫專注。一句唱腔再長,只要沒唱完,便會肅立如初,絕不變換一個表情,絕不隨便亂加一個動作,還要保證情緒不衰減,氣脈不間斷,最是考驗功力。其實老生也風趣,也執(zhí)著,也開懷,也沮喪,只是全在分寸之間、控制之內(nèi),硬是讓人于規(guī)則之中,體味一種游刃有余的美感。
  至于凈角的率真豪放,粗樸可愛,丑角的戲謔生動,談笑生輝,總是讓人在真切地感受到人生的酸甜苦辣時,體會到人的性情之美,品格之美。
  一招一式、一舉一動,總是透露出不盡的風情,最能給人以無限豐富的感受。又總能讓人感悟到戲曲之外的、一些關(guān)乎生命的東西,如同露珠一般,亮亮地在心靈之間,晶瑩的顫動著。
  欣賞戲曲的過程,其實是一個全心感悟生命的過程,你為舞臺上人物的命運而緊張,為他不屈的抗爭而贊嘆,因他激情的迸發(fā)而深深共鳴,為他人格的高貴而久久感嘆,不覺之間,你感悟了生命的一些意義,情感在起伏之間得到了凈化,精神于沉思之中得到了升華。
  戲曲中的“打”,是武術(shù)與雜技的結(jié)合。好的武生,身手是不輸于專業(yè)的習武之人的。俗語說:好把式不如二戲子,戲曲演員展示的,都是扎扎實實的功夫。閃轉(zhuǎn)騰挪,連續(xù)的前后空翻,連續(xù)的下叉,旋子,旋轉(zhuǎn),跳躍,高難度的動作,既具舞蹈的美感,又具雜技的驚險,加之服裝的絢麗,即便是單純的打戲,也格外搶眼,又豐富變幻,精彩紛呈,極具觀賞價值。譬如有名的《三岔口》,雖是武戲,但演員干凈利落的身手,精湛的技藝,張馳有度的表演節(jié)奏,飽滿的精氣神兒,讓觀眾在驚嘆之中,感受到無盡的興味。
  戲曲是藝術(shù)的、抒情的,它總以一種極具強度的表達方式,撞擊著人的心靈;戲曲,又是生活的、現(xiàn)實的,它總是從現(xiàn)實的情勢中蹣跚走來,不屈的唱響著人們的生存理想,以一種外顯的形式,寄寓著人們強烈的情感好惡。
  關(guān)漢卿的《竇娥冤》中,“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天地也,做得個怕硬欺軟,卻元來也這般順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哎,只落得兩淚漣漣。”那種酣暢淋漓的控訴、質(zhì)問,真的是感天動地,動人肺腑。
  戲曲總是民間的。民間的苦處、難處是太多了,卻少有排解的渠道。戲曲,便成了一個情感渲泄的出口。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在戲曲中,人們找到了情感深處的共鳴,有了心靈的觸動和啟迪,有了對人生的沉思和品味。戲曲,也喚起了人們對情感美、人格美的自覺追求,燃起了人們對理想人生、公平正義的真切向往。戲曲在不斷行進著的矛盾沖突中,反復(fù)地滌蕩著人的心靈,叩問著人的良知,凈化著人的靈魂,將人的精神,不斷地導(dǎo)引到更高處。
  人的情感,總須有一個表達的出口,戲曲,其實是一個最為酣暢淋漓的形式;人的夢想,總須有一個寄寓的處所,戲曲,應(yīng)該算是一個最為理想的載體。
  看戲曲,閱人間百態(tài);看戲曲,品寫意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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