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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蟲記趣
來源: | 作者:長河流月  時間: 2019-12-03
 
一只螳螂飛入我的窗口
  說它是飛來的,不會有差。因辦公室位于四樓,臨街的窗子開著,并且未置窗紗。
  是同事永軍在窗臺上發(fā)現(xiàn)的。他驚訝:“呀,這兒有一只螳螂!”
  從小居于鄉(xiāng)野,我對它并不陌生,甚至有一點點的懼怕。因為它還有一個別稱:刀螂。哈,光聽這名字,就能感覺到它的霸氣,仿佛帶刀武士。嗯,這還與前幾年紅極一時的一個西域歌手同名了,雖然音同字不同。但那人受此啟發(fā),也未可知。
  此刻,我與它保持著對峙。擒獲它,是我長久以來的一個心愿。它很機警,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那兩粒比針尖還要小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的一舉一動。那對雙刀一樣的長足已立于胸前。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古訓,讓我慎之又慎。從哪里下手呢?思慮再三,它細長的脖頸成了我的最佳目標。感覺那里是一個決勝要地,一旦控制,它則首尾難顧。但是,幾次正面交鋒,我卻沒有占到便宜。它靈活迅猛,長刀揮舞,攻防兼?zhèn)?。一次,它還甚至 “唰”地一聲騰身而起,好在又落在窗臺上,沒有離開我的視線。
  “長得像刀螂似的。”是人們對他人的一種鄙夷。說的是那個人個子挺高,身體瘦弱。但眼前的螳螂?yún)s一點不弱,它輾轉(zhuǎn)騰挪,毫無懼色。它像一個斗士,義無反顧,飽含激情。也難怪,若無本事,怎敢行走江湖!
  記得小時候看過一套小人書《螳螂拳史演義——王郎傳奇》。說的是明末清初有一個叫王郎的人比武落敗,歸家途中,柳下小憩,偶見螳螂和雀兒相斗,竟然獲勝。他深受啟悟,苦研心法技藝,終是創(chuàng)立了武學的一個門類太極梅花螳螂拳,成為中華武術中的絢麗奇葩??梢娺@小小螳螂,讓人不容小視。
  強攻不成,則選擇智取。我一手在前,吸引它的注意,與它作周旋狀,另一只手則繞到它身后,搞突然襲擊,兵法上這就是“聲東擊西”吧。哈哈,雖然不擇手段,但是它成了我的俘虜??此谥搁g苦苦掙扎,我一時喜笑顏開。
  如此這般,緣于一個心結(jié)。因為小時,我在村邊溪中捕魚時,曾被它的同門祖師——一只水螳螂所傷。對此,一直念念不忘。雖也曾多次與它的先輩們近距離接觸,卻因它們武藝高超,未敢輕舉妄動。當然,眼前這只螳螂生活在草木之間,通體草綠,而水螳螂生活在溪流之中,一身烏黑。但怎么說它們也是遠親。今日將它擒獲,也算報了昔日之仇。
  但凡事要留有余地,不可斬盡殺絕。我捏著它的脖頸,思慮接下來該如何處置。數(shù)年前,曾見同事李大哥將捉到的一只螳螂放于辦公室里的梔子花中??墒?,自他退休,花也再無一盆,螳螂沒有了棲身之所。而送給附近小區(qū)中我所熟悉的那三四歲的小男孩兒杭杭,又覺多有不妥。還是放了它,從哪來還從哪去吧。但窗外,已是黑云壓城,狂風大作,一場雨,即將到來。于是,我只好又將它放到窗臺上,想明天再作打算。
  每二日上午,天已放晴。同事小鄭說,“螳螂還在這兒呢!”我于是走過去,小心將它抓起,輕輕放到了窗外的陽臺上,出乎意料,它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側(cè)轉(zhuǎn)頭,那兩粒比針尖還小的黑眼睛望了望我,唰地一下,展翅騰空,不見蹤跡了。忘不了它回望我的眼神,像是不舍,亦更像是感激。若有緣再見,是否會相逢一笑泯恩仇呢?
  
今夏,耳邊未聞蟈蟈聲
  夜里,窗外花木之間的蛐蛐叫得更歡了。想想,光陰如流,已近白露。可是,這整個夏日,我怎么沒有聽到蟈蟈的叫聲呢?
  在鎮(zhèn)政府路北側(cè)的柳河小區(qū)里有一個極小的魚鳥市場,三四戶人家在搞這個營生。每年夏日,從那里經(jīng)過時,在百靈、白玉等鳥叫聲之外,總能聽到蟈蟈熱烈地歡鳴。也曾,在那里買過兩三回吧。蟈蟈不貴,三五塊錢一只,那小巧的竹籠也是這樣價格。當然,那是兒子小時候的事,想來亦有三五年光景了。
  我小的時候,居于鄉(xiāng)下,對蟈蟈當然不會陌生。也可以說,它是我兒時的伙伴呢。
  我知道,蟈蟈的種類可不少,那種身材硬朗,通體紅黑的,叫鐵蟈蟈;那種喜歡在草木叢中徜徉的,叫草蟈蟈;而喜歡在待莊稼地里,特別是伏在豆葉上的,叫豆蟈蟈;那種叫聲短暫,藏身在河邊高柳上的,叫蛤蟆蟈蟈;還有那種身后拖著一種類似長刀的,名為“叫驢”……
  記憶里第一次去捉蟈蟈,大約七八歲時,與幾個伙伴去了村子的最南邊,叫南壕。那是很大的一片荒地,遍地野花雜草,其間亦有一些低矮的柳樹稀疏佇立,那是蟈蟈的天堂,叫聲連成一片。仿佛清亮的溪流漫過原野。
  但小小的蟈蟈卻一點不傻,感到一點異常,立刻停止鳴叫,整個草地瞬間寂靜一片。耳邊,只有風呼呼走過的風聲。這時,捉蟈蟈人的決不可大意輕心。多是在原地屏息凝神,靜靜等待,任憑熱辣辣的陽光同汗水一起從臉上滾落。那是一種耐力的較量。當然,也有口技好的,卷起舌頭,發(fā)出嘖嘖之聲,有的蟈蟈不辨真假,以為危險解除,同類在喚,于是也先試探著嘖嘖兩下,見無動靜,就放心開懷高聲歌唱了。轉(zhuǎn)瞬,就匯集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
  說是歌唱,但蟈蟈的叫聲,卻不是用嘴。是它身后的一雙硬翅下,有一個略呈圓形的小鏡子,在外翅與內(nèi)翅的抖動與摩擦下,就能發(fā)出一種極清澈的聲響。若是那鏡子破了,皆聲響全無。以上這些,都是日后,我漸漸摸索和積累的經(jīng)驗和見識。但第一次去捉蟈蟈,差點無功而返。
  那天,我笨手笨腳地東奔西跑,累得滿臉大汗,卻是一只也難以捉到。常因一擊不中,近在眼前的蟈蟈嗞嗞叫著串入草叢,或是展翅騰空,難再尋到。也有那樣情形,好不容易捉到一只,可那家伙兒竟會拼死抵抗,狠命咬到手上某處,決不松口。擺出一副頭可斷,血可流的架式。最終,我只好放棄,任其逃走。還好,小舅正隨生產(chǎn)隊的社員們在附近的莊稼地里干活,他捉到了一只,并用玉米葉包裹好,交給了我。
  后來,我還與二羔子、皮球子等人,一個拉一個穿過招蘇臺河,趟水到對岸,那是一片很大的一片灘涂地,地上,柳樹毛子遍布。蟈蟈之聲,此起彼伏。
  那時,蟈蟈似乎哪都有。莊稼地里,溝渠邊,草地上,林木間,它們時隱時現(xiàn)。及至十五六歲,我一個人騎自行車,去姨媽家串門,穿過茂密的莊稼與荒野時,四下里,都是蟈蟈的叫聲。聽著那叫聲,心情也是極好,仿佛一片片綠蔭,給心底帶來一份沁涼。
  世事在變。后來,農(nóng)村用上了化肥,特別是用上了農(nóng)藥,那農(nóng)藥我也曾用過,聽名字就很霸氣,叫什么“見綠殺”。 噴灑后,除了莊稼以外,幾乎寸草不生。而且,農(nóng)村再也看不到荒地了,但凡能開墾的地方,都種上了莊稼。
  仿佛突然之間,蟈蟈聲寂寥了。問過小區(qū)里賣蟈蟈的人,說那蟈蟈是從相距很遠的蒙古草原上捉來的。
  就在前年,我給兒子買的那只蟈蟈,被一場暴雨澆死之后,怕小孩子傷心,我那六十多歲的父親取下掛在黃瓜架下的蟈蟈籠,邀他兒時的好友,家住后院的三大爺一同去村東的溝子。他倆滿心歡喜地以為,能夠捉到蟈蟈??墒亲阕阋粋€上午,別說捉蟈蟈,連蟈蟈的叫聲都沒有聽到,只好失望而回。那只空著的蟈蟈籠被父親放到了下屋的角落里,再無用場。
  今年夏天,耳邊未聞蟈蟈聲,難道,那片遙遠的草原上,蟈蟈也不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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