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冬季總是很漫長,而且還冷得透徹刺骨。到了清明時節(jié)還穿著厚厚的棉襖棉褲,總得到四月的下旬才能把棉衣脫掉。這個月份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儲備了一冬的大白菜,土豆,腌漬的酸菜咸菜,還有晾曬的干巴菜基本上都吃光了,應季的蔬菜還播種在夢里,只有每天到剛剛冰凍消融的大田里或山坡上刨食——挖野菜。
當別的野菜還在地下熟睡的時候,小根菜就率先睜開了它那朦朧的睡眼,悄悄地探出頭來。剛剛冒出的牙兒不是綠色的,是褐紅色的或者是嫩黃色的,必須得貓著腰細細地尋覓才能找到。“小精靈”一撮撮地擁擠在田間地頭或深藏在枯草里。我們一手捏著葉芽,一手用力把剜菜刀插進土里,再向下一壓一晃,一綹綹的小根菜,搖晃著圓圓的小腦袋,擺動著長長的須子,帶著第一縷春的氣息就出來了。將枯葉的記憶摘掉,放到柳條筐里,然后把筐浸到河水里用力一擺,小根菜就沖洗得干干凈凈?;丶液笳狐c大醬吃或者做湯吃。有時母親也會把小根菜剁碎,用大鐵鍋給我們炒上一盤黃橙橙的雞蛋小根菜來改善一下貧瘠的生活,外酥里嫩,帶著春天的馨香別提有多好吃了。當小根菜泛出綠苗的時候,母親就用小根菜給我們烙玉米面的菜盒子,也烙出了一首首童年的歌謠。
天氣逐漸暖和,各種野菜陸陸續(xù)續(xù)地在田野和山崗上招搖著生命。薺薺菜,岡地根,婆婆丁,苣荬菜......這些都是餐桌上的主角,也都具有一定的藥用價值,正所謂:一方水土生一方草藥,特別是在這春干氣躁的時節(jié),吃這些野菜會降火除燥。我最喜歡去我家房后那柳塘里挖野菜,因為那柳樹棵里時常會有鳥兒驚飛而去,這時扒開柳樹毛子,一定會撿到一窩鳥蛋?;丶液螅养B蛋用報紙包上,用水浸濕,埋到柴火里,一會兒工夫香噴噴的鳥蛋就熟了。那帶有炭火香的鳥蛋真是人間美味。有時還會撿到拉落的鴨蛋 。那個年齡正是貪玩兒的時候,天天的挖野菜也會厭煩,有時我為了應付差事,把蔫吧成半筐的野菜放到河水里浸泡,野菜遇水就伸展開來變成了滿滿的一筐?;丶液髸r常會遭到母親的數(shù)落:“就你三滑頭能想出這招兒。真是天下難找好老三。”哈哈,想想我那時還真聰明?。?/div>
五月份以后,山野菜就相繼的出來了。最先出來的是山糜子,這種野菜剛剛出來時葉片還沒有舒展開。如果不小心很容易和陸蓮混淆,這可是馬虎不得的。如果真的吃了是要出人命的。每次弄回山野菜,母親都要一一過目。母親把山糜子用水焯一下,再炸點雞蛋醬,甜甜的山糜子合著蛋香把我們吃得直打飽嗝。我認識的山野菜也不少:有山糜子,山黃瓜,山蕎麥秧,辣椒秧,豌豆秧,貓爪子,大耳毛,四葉菜,大葉芹,還有山胡蘿貝和刺果棒兒。它們就像一個個跳動的綠色音符,翠著山野,翠著貧瘠的童年。這些山野菜都會在母親的手里變成極好的美味佳肴:涼拌,炒吃,蒸混合面的大菜餃子......多余的就晾干儲備過冬,也把我們來年的希望一起儲藏。
就這樣,年復一年,山野菜始終是特定時期內(nèi)餐桌上的綠色美食。它不但豐富了我們的餐桌,還豐富了我們的童年?,F(xiàn)在每當吃起這些山野菜的時候,都會喚回童年的那些記憶,那漸行漸遠的場景,畫面,仿佛就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