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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口
來源: | 作者:陳柏清  時間: 2019-12-03
  從小區(qū)入口到婆婆家的樓房有一個很窄的胡同,沒有路燈,本已陰森,胡同口偏偏有一叢灌木,垃圾,寵物的便溺,有時還有醉鬼出沒。每次加班晚了走到那里,都毛發(fā)豎起,恨不得可以有四腿狂奔。
  一次有一只野貓從灌木叢中跳出,我嚇得驚聲尖叫,跑進屋還臉色蒼白,語無倫次。公公問明白經(jīng)過,打開窗子向那里看了看說,“別怕,那里可以看得見家。”第二天下班,想起公公的話,我沖著家的窗口望了望,意外看見窗口一閃一閃的亮著紅色的彩燈,突然覺得那像一個溫暖的燈塔,眼前的黑暗也不再那么令人恐懼,快步走過胡同時,心里踏實了很多。進屋時,公公正在關(guān)窗子,婆婆笑著說,“你爸爸一直在那窗口看著你呢。”我說,“那么黑,看得見嗎。”婆婆說,“你爸爸說他看得見。”從此每次邁步進胡同,我都抬頭看向那個窗口,我知道那里有一扇為我開著的窗,在那個閃爍的燈光后,有一束慈愛的目光,越過黑暗,關(guān)注著我的安危,心里便暖起來。
  多年后,公公已離我們遠去,我們也搬離了那所舊房子,可是每走夜路,我便看向那亮燈的萬千窗口,看向雖然明亮卻已不是屬于我的溫暖。時光的蒼涼如靜靜的秋夜月光籠泄心頭。想想來時的路,我們曾有過那么多的窗口。
  第一次背起書包,母親牽著我的手,走出門口時,她說,“跟奶奶再見。”我回身搖手,看見白發(fā)的奶奶那張笑成菊花的臉貼在小玻璃窗上,她擺著手,沒牙的嘴蠕動著,窗前一樹粉色的桃花。我在桃花樹下和奶奶玩耍的日子,就像一條墨線,一下彈到了歲月的另一端。上學的時候,我喜歡坐在靠窗口的位置,中學的操場上有一顆桐花樹,中學的三年,它在四季里循規(guī)蹈矩的換著衣服,一會綠披風,一會白紗裙,一會黃大氅,一會灰外套。它是我無言寂寞的伙伴,白云飄過它的頭頂,我曾多愁的為它寫詩。那是一個桐花樹的窗口。畢業(yè)時,最后一次坐在那個窗口,空曠的操場,道別聲遠去,突然覺得人生就是從一個窗口到另一個窗口。
  記憶里也有許多旅行的窗口,從黑夜到白天,火車在鐵軌上轟隆隆駛過,窗外永遠是不斷變化的風景,就像路過的人,走過的路,這一刻同看風景,那一刻窗口又換了別的人。我喜歡夜里靜靜地坐在行駛的列車窗前,車子呼嘯著越過黑黢黢的田野,也偶爾看見遠處城市的燈火,永遠有不可知的下一刻,這樣的感覺是美妙的,也許還貪戀看到那偶停的小站,夜色靜謐,燈光溫暖,三三兩兩上下車的旅客,站臺上賣零食的阿姨推著裝滿香腸方便面和啤酒的小貨車,忙著送東西找錢。眼前的一切會突然使我覺得很感恩,存在與平靜,旁觀者的心容易感受煙火的溫暖。
  當然還有戀愛的窗口,那一日正坐在窗前,癡癡的望向遠方,冷不防目光被霸道的攔截,折轉(zhuǎn)回來便看見了現(xiàn)在的老公,正拍著球走過窗前。雖然戀情發(fā)起于窗外,可既不是林青霞在電影《窗外》中江雁容與康南那樣的凄美,也不是李琛在《窗外》那首歌中唱得那么憂傷,只是一個“突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愛情故事。
  現(xiàn)在也常常喜歡站在窗前,看對面無數(shù)的窗口,看雨,聽風,也會想起那句話,“你看別人是風景,不知你也已入畫。”這個世界有萬萬千千個窗口,窗口后面也有萬萬千千的記憶和故事。這些窗口有屬于你的,有不屬于你的,有曾經(jīng)屬于你的,也有即將屬于你的,有失去,也有獲得,你的窗口曾經(jīng)是別人的獲得,你也終將成為別人的失去,這便是生命與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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