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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園子
來源: | 作者:李文立  時間: 2019-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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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家的園子自家認(rèn)識。
  園子也就是走生產(chǎn)隊(duì)時給每家的自留地,我們那兒統(tǒng)稱后園子。說是后園子,是因?yàn)閳@子緊挨著村子,在村子的北部,在村子的背后,有人家的煙熏火燎的氣味。后園子四季都用高墻圍著,如果打開圍墻,那呼嘯的北風(fēng)將一路吹過來,園子就不稱為園子了,跟大漫地是一個概念了,北風(fēng)還會一路狂嘯進(jìn)村子。因?yàn)檫@圍墻,園子的地溫和地氣一直比圍墻外的大地要高,常年見綠色。說常年見綠色,就是過冬的菠菜和白露蔥雖然被覆蓋上一層土,但仍然掩蓋不住那冒尖的綠色,遠(yuǎn)遠(yuǎn)望去,仍然是綠意盎然。
  后園子隔不遠(yuǎn)處就要有一口敞開的水井,井上是鏈?zhǔn)剿嚒N壹业膱@子邊就是水井,井水很旺,有時候很遠(yuǎn)的人家都要到這個水井來排水。水井整個在我們東邊鄰居的園子里,他們家因?yàn)檫@水井多得了很多地,也多聚了很多的人氣。
  沒種過園子的人是不知道種園子的辛苦的。種園子要早晚收拾,日夜勞作。那時候還走生產(chǎn)隊(duì),人們收拾園子都是在一早一晚,不能占大塊大塊的時間,有時候要擠出午睡的時間,大晌午頭子侍弄園子,頭頂毒日,腳踩熱土,整個人都被熱氣給熏染了,血壓低怕中暑的人是不敢站在熱氣里的,怕被蒸熟烤倒。
  園子里沒有遮陰的地方。躲哪兒都是足足的毒辣辣陽光,穿透你的衣襟。
  園子一般都不種高棵兒植物,怕遮陰了自己的矮棵兒蔬菜,也怕遮了鄰居,會惹是生非的。如果非要種,那只能是在園子的北頭,也就是高墻下,種上玉米,玉米下邊帶些豆角,等玉米長得足夠高,上架的豆角也就盤旋著爬上去,這樣伴生的種法,好像是大家約好了似的。那時候村里的大田種的都是玉米,但是在園子里種的玉米要早熟一個月,下來的玉米都烀著吃,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當(dāng)糧食吃,將就著填飽肚子。燒木頭或煤的時候,也將玉米扔進(jìn)灶膛,燒烤著吃,那玉米的香味從灶膛里迸發(fā)出來,彌漫在整個小院里,再向村子的上空印染開來。這時候,這么香噴噴的玉米都是記著小孩子吃,當(dāng)稀罕吃,大人都是啃玉米屁股。
  這些高棵兒的,露著陽光的蔭涼是藏不住人的。
  豆角子是農(nóng)民的常當(dāng)菜,誰家都會種,在院子里種,在自留地種。
  豆角的樣數(shù)也多,有五月先,有架豆角,有長豆角,有老婆耳朵,有蠶豆,有大蕓豆。
  人們百吃不厭,日子幾乎就是用豆角和土豆、白菜連綴起來的。
  豆角一般都是燉著吃,沒有油水的日子,清水煮瓠子,加把鹽,吃著一樣香。
  2
  園子不大,巴掌大的地方,種的菜的種類可不少。只要能想出來的菜種,都會擠出一塊地來栽種上,其實(shí)也無非是茄子辣椒芹菜韭菜香菜黃瓜柿子水蘿卜胡蘿卜大蔥小白菜之類的家常菜,秋半季是白菜蘿卜香菜菠菜白露蔥??墒嵌家诲仩Z在一起,那就是熱鬧了。菜下來時,每天都有可口的新鮮青菜,有時舍不得吃,拿到集市上去賣,弄兩個打醬油、買燈油的零錢化。
  我家的園子有一畝見方,長條狀,分了無數(shù)個菜畦,中間有自己的過道,過道的壩埂最硬,也是開畦口子的地方,比畦子的壩埂要加厚一些,因?yàn)榻?jīng)常踩來踩去,壩埂奇硬無比。壩埂就是壩埂,不方便栽種任何青菜,倘若實(shí)在不舍得荒廢了,只有種五月先豆角,豆角下來了,其它的青菜才想起來撒歡地躥高。
  母親調(diào)度合理,像繡花一樣設(shè)計(jì)自家的菜園子。韭菜是宿根的,種在那里幾年都不動地方。如果韭菜茬老了,就會換一個地方種。后來由于頭茬韭菜總是被人家偷著搶先割下來,春天烙盒子吃。母親就在自家的院子里種了兩大畦子韭菜,不跟那些憊懶人家生閑氣了。
  茄子和柿子怕重茬,這樣每年園子的種植結(jié)構(gòu),就要充分考慮到茄子和柿子的種植地方,將茄子和柿子的地塊定坨后,其它的地塊就可以隨意擺布了。辣椒是窮人的油。我們家種的辣椒是厚厚的甜椒,不種薄皮辣,薄皮辣不高產(chǎn),吃著肉不厚,沒有肉頭勁兒。紅尖辣椒倒是種一些,摻乎著種,就是自家不種,鄰居種了,蜜蜂一授粉,甜椒也變成微辣的青椒了。小孩子吃一口,咧著腮幫子喊辣,不過也咧著腮幫子猛勁地吃下去,吃得汗毛流水。
  芹菜是必不可少的,躥得快,產(chǎn)量高,如果不連根兒挖掉,還可以再冒出兩茬兒。
  黃瓜和柿子,這類人見人咬的蔬菜,一般不放在后園子里種,但是后來大家都種,也就形成了習(xí)慣,也就不怕賊偷惦記。母親種的黃柿子成為村里一絕,柿子的形狀比較豐圓,味道酸而不澀,甜而起沙,讓人看著就流哈喇子,我是百吃不夠。黃瓜和柿子快熟的時候,母親清楚地知道每一個成熟的黃瓜和柿子的位置,有時候不等完全熟透,就要摘回來,放在家里的大紅柜子里再捂兩天,自己家的孩子就有口福了。等大噴兒都熟的時候,就不用熟記每一個黃瓜柿子的位置了。
  大蔥就是秋天的白露蔥倒席子或重新插上的,有時候插在壩埂上,有時候?qū)iT倒出來一畦子插蔥。插蔥,有講究,講究培蔥,隨著蔥的換兒子蔥,也就是說蔥在開花后,會生出兒蔥,在打完蔥籽后,將母蔥批掉,兒蔥在幾次透水后,噌噌地往上躥,躥到一定高度,就將蔥壟的土往上培,將蔥白掩沒,一層一層地培土,蔥壟漸漸深陷,有的人家會將蔥壟挖成一個土壕,人在里面,會與蔥齊頭。如果再上了炕洞灰,辣得出奇。這樣秋天出來的大蔥,連白帶葉就有一人來高,戳在那兒,喜害兒死個人兒,拿到集市上去賣,會被瘋搶,內(nèi)蒙赤峰一帶賣蔥的一喊都喊“章京營子大蔥”。出蔥時,大田一般都已收割,在另一畦子里,白露蔥已經(jīng)長出毛錐樣的絨毛。
  白菜和香菜是見縫插針的種法,看哪兒有閑地方,就在哪兒點(diǎn)上種,不幾日,就冒出十字綠芽兒。這是最早吃到的菜,小白菜和蘿卜菜,剛冒出來,就可以間著蘸醬吃,或烙春餅吃。那時大地蒼茫,只有山上的羊角蔥和園子的白露蔥見著綠色。水蘿卜,粉嫩,透明,是農(nóng)村孩子最解饞的零食,看著新鮮,吃起來辣辣的,跟辣椒的辣不同,是格外一種辣勁兒。有的孩子,不想吃粉紅的辣皮兒,只想吃甜甜的透明的蘿卜,就將粉皮扒下來,貼在腦門兒上,老輩子人說是能治頭痛。有的喜歡將腦門或脖子揪得通紅的媳婦兒也喜歡貼紅水蘿卜皮,美著呢!
  后園子高高的圍墻也從不閑著,它擔(dān)負(fù)著托起南瓜的重任,從東至西,墻上掛滿了各種顏色、花紋的南瓜。羅列的南瓜不怕丟,有時候外鄉(xiāng)的過路人順手摘下來一個,放在自行車架上馱走了。只要不破壞南瓜的秧兒,就不會有人說什么。
3
  一個園子總會有兩家鄰居,就像一個院子也會有兩家鄰居。
  園子是抓鬮得來,不能自己選擇鄰居。我們家后園子的鄰居開始都是不錯的。東面鄰居是我叔伯大姨家,西面鄰居是我大爺家。后來調(diào)整,就變了人家。母親也多個了心眼兒,在兩家的壩埂上都做了標(biāo)記,這些連父親都不知道。兩家的壩埂不能種高棵兒植物,只能種矮秧兒植物,一家一半兒,大都種五月先豆角或白菜蘿卜之類的。兩家界壩埂要厚實(shí)一些,但自己都有通天的壩埂,就很少走人了。
  換了鄰居后的第二年,該收拾園子時,春天天暖要翻地,園子只能是用鐵锨挖,不能用牛犁耕。挖時,要將翻過來的土用鐵锨拍一下,不出大土了喀。翻完之后曬一天兩天的,就用耙子將土塊摟成細(xì)末兒。這樣種菜就格外壯實(shí),有硬土塊的地方長不出苗。我們一家人,父母,三兄弟,翻完地,坐在松軟的壩埂上,春陽暖暖的曬著,讓人陽氣回升。
  母親對父親說去把XXX找來,讓他把界埂調(diào)過來,馬上就要占咱們一根兒壟了,這也太欺負(fù)人了。父親說息事寧人吧?母親說不能讓人騎著脖子拉屎啊!父親走過去對正在翻地的XXX說過來有事商量。那個人心知肚明,但是也壯著膽子走過來。母親說你這壩埂今年往回修修吧!你要是不修我們幫你修,我們家勞動力多,三個兒子也都長成人了。XXX說老嬸子你這話是什么話呢?我沒聽明白什么意思?母親說兩家的壩埂已經(jīng)快成一家的壩埂了。XXX說老嬸子你這么說我更不明白什么意思了?母親說小X你別揣著明白裝糊涂,還用我明說嘛。XXX說老嬸子這你可得給我說明白了,我們可不是輕易占便宜的人家。母親說,明人不用暗點(diǎn)響鼓不用重錘,既然你不明白,我就告訴你,你把兩家的壩埂修成一家的了,現(xiàn)在整個壩埂都在我們家的地塊上了。XXX說老嬸子這你可得還我清白,咱們得找人說理去。母親說,好,我這就還你清白。母親走到地頭,量了十步,用鐵锨挖了一下,一根兒棗木棍兒出現(xiàn)在眾人的眼前,本來兩家的界棍兒如今棗木棍兒已經(jīng)整個在鄰居家的田壟里了。母親說這就是證據(jù),就是你的清白。此時已經(jīng)圍了一些人。XXX一看,對眾人說,你砸一個棍子就能證明地是你家的了,誰不會啊,明天我也砸一個。母親說小X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o你臉你不要臉。說著從褲兜里抽出來一個做衣服的皮尺。母親說現(xiàn)在咱們就丈量一下,非得讓你輸?shù)男姆诜?。母親讓一個好事的鄰居丈量兩家的田壟,結(jié)果出來了,鄰居整整占了我家一壟地,這都是鄰居家日修夜修的結(jié)果。XXX臊目搭眼,他媳婦過來將棗木棍兒拔起來,說老嬸子,你看這事,我們也不知道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我們這就把壩埂調(diào)整過來。眾人哄笑散開,聽見有人說誰跟他做鄰居他都這樣,這人家就是愛(Nai)小。遼西人發(fā)音時好在A、E之前加上N,說出來的話就顯得苞米茬子味濃厚。
  兩年后,母親再次將XXX叫過來,說小X你趕緊將壩埂調(diào)過來,你怎么這么沒臉??!XXX說老嬸子你這可是冤枉我,我可沒再修壩埂?。∧赣H說不管你修不修,壩埂又在我家地里了,你是不是還想量尺?你用你那二五眼眼睛看一下,趁著明白趕緊修好了,別心里沒數(shù)。我問母親怎么知道他們又占咱們地了。母親說一眼望去就能看出來,不過我在地北頭的壩埂上也做了記號,這樣的人家就這樣踩鼻子上臉。母親當(dāng)仁不讓。父親面子矮,永遠(yuǎn)不發(fā)一句言,怕傷了和氣。
  農(nóng)民愛小,并不是所有的農(nóng)民都愛小。
  但是因?yàn)橐桓鶅簤虐l(fā)生命案的事情經(jīng)常出現(xiàn),土地永遠(yuǎn)是農(nóng)民的命根子。
4
  雨季時,各種蔬菜都長得肥頭大耳的,后園子里生機(jī)一片。
  母親說三只手開始行動了。我一開始并不知道三只手的概念,看著村子里的大人小孩兒都沒有長著三只手的,只有長六指兒的。慢慢的就知道村里都哪個娘們兒長著三只手。不但長著三只手,還手指甲長,說手指甲長,也是指好占小便宜。
  母親對自己的園子熟悉的程度,就如熟悉自己的手指上有幾個斗幾個簸萁。母親說架上的黃瓜該摘了,園子的黃瓜香味立刻就在我們的身體里散開了。母親說只有兩個大一點(diǎn)的黃瓜,你們哥仨兒分不過來。我說我不吃,媽,你趕緊摘回來吧。我使勁地咽了一下唾沫。母親說這就去摘,來到園子,還是來晚了一步。在母親說的結(jié)黃瓜的地方空空如也,只有鮮嫩的摘黃瓜的茬口,母親恨得咬牙切齒。再看地上一行腳印,是拖著走的,這樣拖著走就不容易發(fā)現(xiàn)腳印兒。腳印上灑滿黃瓜秧的露水,但是母親還是發(fā)現(xiàn)了蛛絲馬跡,母親說我知道了是誰。母親說兒子你看,這邊的黃瓜明后天就能摘了,到時候咱們一起來抓那三只手的賊。
  村里人都穿自家做的納底鞋,平時母親們在一起納鞋底,誰的針腳什么樣一眼望透,騙不了任何人的。第三天,太陽沒出來,天蒙蒙亮,大霧彌漫。我和母親一路小跑來到后園子,站在地頭。正看見有一個婦女一片灰地潛伏在我們的黃瓜架下。母親示意我悄鳥兒地來到這片灰色前。仍不出聲。待那人抬起身來,嚇了一怔,僵在那里。那人隨即一機(jī)靈說,老嫂子,我看看你家的黃瓜是什么品種。母親說想吃就說一聲,家里都有小孩子,嘴貧賤,誰吃都是吃,你咋也不能將黃瓜妞子也給我摘下來,那是人干的活兒嗎?那人不好意思,將頂花帶刺的黃瓜交到母親的手里,攏攏頭,灰溜溜地走了,一片霧茫茫,整個一片后園子都在縹緲的霧氣中。
  有一次,我和母親去后園子里摘辣椒。大天白天的,一個婦女就在我家的辣椒地里,貓著腰摘辣椒。母親斷喝胖子媳婦你干什么呢?胖子媳婦直起身說老嬸子我借道從你家園子經(jīng)過。母親說將辣椒放下你走吧!胖子媳婦說老嬸子,辣椒是我家的,我沒摘你家辣椒。母親說你家辣椒長的啥樣我家的辣椒長得啥樣,你知道吧!你給我說說,拿人家的東西,吃了也賊性味兒。胖子媳婦說辣椒長的可都一樣,老嬸子,你可說話積德。母親說年輕人你可要積德,孩子也不小了,將來說媳婦,人家也得打聽打聽。你把辣椒放下,咱們什么也不說。胖子媳婦說我沒摘你家辣椒。母親說我們家的辣椒四個角,你家的辣椒三個角,你把辣椒放下,回你家地里仔細(xì)瞧好了,你再來說話。胖子媳婦將摘下的辣椒放在水渠里,回到自己的園子里,扒拉開辣椒秧,一看,他們家的辣椒真的是三個角的辣椒,她不好意思地舔著臉說老嬸子你咋知道我家的辣椒是三個角的?母親說你不是從XXX家弄的辣椒籽嗎?胖子媳婦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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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露時分,各種蔬菜都要相繼下架了。柿子是最晚下架的,柿子怕霧。往往是一場出其不意的霧水,就將整個柿子架都搭花了了。柿子也會起白斑,柿子的味道也會被霜給搭了。
  園子里綠色說卸架就都卸架了,露出黃土地了,風(fēng)一吹,起暴土了。
  父親吩咐我們兄弟將地再次挖好耙平,父親再用寬大的耙子,在地上拉來拉去,將地平整好。開始撒蔥籽,蔥籽是自己產(chǎn)的,是種在院子里的蔥栽子上采摘的。撒蔥籽是技術(shù)活,要撒得不深不淺,深了出不來,淺的會牙干死。到時候出來的蔥就像長禿瘡的一樣,一塊綠一塊白的,如果撒好了撒勻了,綠油油的白露蔥像孩子的絨頭發(fā),齊刷刷的毛錐兒,刺向空中。同樣,菠菜也是如此播種。整個冬天,園子是蔥和菠菜的天下,他們在冬眠,在積蓄力量。春風(fēng)一來,他們就像氣鼓的似的,將園子鋪滿深深淺淺的綠色,像是春風(fēng)的水粉畫,深一塊淺一塊的,煞是好看,這樣的季節(jié),村子里沒有三只手,只有在墻根兒下曬秧秧兒嘮閑嗑的人群。
  當(dāng)白露蔥和菠菜都被毛驢車?yán)虼遄又獾某擎?zhèn)和鄉(xiāng)村后,園子里就開始熱鬧了,人們將自家院里席種的秧棵兒,移栽到園子里,園子在水的滋潤下,不幾日就綠色盎然了。孩子們又有盼頭了,不再一個勁兒地咽唾沫。孩子們繃瓷裂紋的蒼白臉色,也逐漸開始滋潤紅潤開來,一年中最美好的光景開始了。
  幾年以后,當(dāng)承包到戶,村子里種玉米的大地也開始種植裸地蔬菜了。園子的范圍和概念都被無限地?cái)U(kuò)大了,而原來意義上的園子也徹底消失了。原來園子上勞作的老把式也在一茬茬地改變,園子上的青菜也在變換著先進(jìn)的品種和顏色。
  但是自家的園子還是自家熟悉,包括每一棵蔬菜的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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