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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的臘月
來源: | 作者:丁文剛  時間: 2019-12-03
  臘月追逐著雪花、陪伴著寒風呼呼撲來,一轉(zhuǎn)眼又在眼前晃悠了。我的生活軌跡,幾乎天天兩點一線,家里單位一線牽,過年的感覺似乎漸漸變淡。老家的粘豆包、年糕被人早早地送來了,雖然掛著冰碴,但依然透出那股香醇的氣息,絲絲縷縷,沁人肺腑。
  臘月,曾經(jīng)是那樣的讓我留戀。不僅是我的生日在臘月,而且難以忘懷的臘月,曾經(jīng)屬于風風火火的老媽,而今,卻不折不扣地屬于老爸了。老媽呢?只能無辜呆坐或隨意倚靠在炕頭一角,大腦后的一個神經(jīng)栓塞,遙控著她沒有知覺的雙腿,生生剝奪了她的潑辣和自由,也擱淺了她曾經(jīng)大展身手的臘月。
  在沒有喧囂的鄉(xiāng)村,在我幸福的中年,臘月不再屬于老媽,這是多么無奈而又傷感的事情啊!當臘月屬于老爸時,他義無反顧地接過了這一副沉甸甸的職責和擔當。老媽用喋喋不休的嘮叨,成就著臘月幕后的“英雄”和“王者”,老爸用他虛弱的臂膀,承載起臘月的重量和情懷。
  曾經(jīng)人人向往的臘月,在我儲存記憶時就開始耀眼和盼望。那時,身體靈便的老媽,閃展騰挪打發(fā)著每天的分分秒秒,貧瘠而有些單調(diào)的生活中,只是忙里偷閑地用眼角的余光,丈量一下窗前時光的長短,日子流淌著無限盼頭的一泓池水。
  臘月,總是一年中最冷的時節(jié)。寒氣威逼著母親不住地呵氣,用圍裙捂住冷冰冰的手掌。為臘月和過年準備的幾樣東西零零散散或整整齊齊地擺在老屋的一角。隨著屋頂飄著的炊煙,臘月的歡歌笑語就從門縫里擠了出去,渲染了寂靜的山村,誘惑著我難以安分的少年心。
  歲月如梭,光陰荏苒。在我身邊的城市,一切似乎與臘月有著一層絕緣的“膜”兒。而在老家,忙碌卻是臘月的代名詞。一跨進臘月門兒,珍藏在老屋的各種東西擁擠著被展示出來,腌漬的酸菜、鴨蛋、雞蛋,曬干的豇豆、紅小豆、蘿卜、豆角等等,那種“復合氣味”繽紛、摻雜,讓人難以忘懷。在西屋門后放著一個大瓷缸,那些在冬至前腌上的大白菜,遍體泛黃,滿屋散發(fā)出一種酸酸的味道。
  冬天,老家的院落,最顯眼的要屬盛裝玉米的樓子(架子),高大而挺拔。院墻邊的楊樹挺著身軀,陽光下的剪影顯出幾分骨感;墻頭上的草,泛著黃白的顏色,在寒風中搖曳。干凈的院子里,一切物件的擺放均顯得錯落有致,屋墻外掛著紅辣椒、干白菜,廂房里放著年貨。于是,整個院落就有了冬日的充實。窗臺一角,老媽瞇著眼看著院子的一切、看著老爸忙來忙去,看著飛來飛去的麻雀,看著雞鴨悠來晃去地散步,嘴角總是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烀豇豆餡子,盛在盆里;和好黏面,在熱炕頭發(fā)醒;包豆包兒,一蓋簾兒接著一蓋簾兒;灶膛里柴火正旺,粘豆包、年糕熱氣騰騰地出鍋了。把酸菜剁成餡兒,攥干,撒上佐料,拌勻,仍用黏米面做皮,也能做成香噴噴的菜包兒。儲存、凍結(jié)、打包……最終成為家人的盤中美餐!
  年味兒和臘月肩并肩,攜手前行。
  農(nóng)村的集市,一進臘月就會變得熱鬧起來,車如流,人如織,四面八方的人匯聚其間,只是為著臘月,為著過年。集市和城市的農(nóng)貿(mào)市場差不多,只是不如城市街巷和擺設(shè)那般輝煌和壯觀罷了。
  老爸帶著某種心愿或者使命“融”入集市,仿佛是一個微小的標點。人流如織,車若蛟龍,人車混雜,一幅年關(guān)采購的畫卷就在人流中慢慢鋪開。老爸擠在采購年貨的人流中,一手抹著額頭的汗,一手拿著商品問著價格,他的樣子是那么的認真和專注,就像在家屏住呼吸讀書一樣,生怕遺漏什么。商店門口的高音喇叭放著一些歡快的歌曲,高亢而嘹亮,像是給畫面配著音樂。老爸無意多瀏覽什么,看中了什么,便對著商家說“買了”。有時,拿著出門前寫的條子,從頭到尾核對幾遍,便提了年貨,裝上小電動車,匆匆往家趕。
  雪花兒飄了,年味兒濃了,屋里屋外打掃干凈了,年貨日積月累備齊了,遠歸的人也擁著年的靈魂回家了,年就真的來了。臘月里,我在小城里上班,回憶著曾經(jīng)忙碌的母親,鼻頭一酸,老媽的臘月真是太辛苦了,直到她被病魔壓垮在家里的炕頭上,默默看著老爸代理她,在一天天不知疲倦的忙碌中,走過一個個的臘月,看著我一天天長大、變老,可自己卻讓歲月之劍將皺紋刻得更深、更深。
  老爸的臘月,是辛苦和幸福的臘月。他的汗水,在老媽的期待中日漸閃亮、奪目,在忙碌的臘月里,終給我們釀成了過年濃釅的香甜和喜悅!所以,老爸的臘月,是一首抒情詩,風格簡潔,把哲理“韻”在骨子里;它是一幅山水畫,渾然天成,傲視冰霜,跋涉著明媚與永恒;它是一道無與倫比的風景,色彩斑斕卻又樸實無華,輝映著老屋和院落,點亮著我心頭炫目的明燈。
  轉(zhuǎn)眼,就到了需要老爸打理的第六個臘月——實實在在屬于老爸的臘月。老爸牽著老媽,和從前他們攜手走進婚姻時一樣,它最牽動我的心。在愈來愈近的年的腳步聲中,我虔誠、自然地走進了老爸老媽交相輝映的臘月。當紅紅火火的燈籠掛滿了各家的門樓;當老爸正忙著摘菜,老媽在旁邊幸福地守望;當薄薄的晨霧飄渺如絲漂浮在田野里,它們也像迷戀這片充滿生機的土地;當我的心目中,臘月穿越了時空,化雨成虹,定格為老爸老媽堅韌而永恒、春暖花開的瑰麗圖畫;臘月的風,猶如一捧清涼的小河水,洗去一路上的風塵,儼然一口清澈的小河水,讓我慢慢品嘗出故鄉(xiāng)的味道——那種甘甜,那種清香,分明早已融入了我的血脈與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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