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jié),往往是季節(jié)里最陽光的時段,也應該是人們心情最陽光的時候。
東北的春天總是姍姍來遲,讓你從打春那一刻起,便滿懷期待地盼著、盼著,然而,她卻總是故意要與人作對一樣,一忽降溫,一忽飄雪,就像戀愛中姑娘的臉,反復無常,讓人焦慮不安。接著是大大的風,吹啊吹的,等到把你的心快要吹干了,她才露出一點點春意。在暖暖的太陽下,在雪堆融化的邊緣,在避風的墻根兒,不顯山不露水兒地,拱出了一兩點微微的綠色,你便欣喜若狂,說,更準確地應該是喊:呀!快看,春天來了。
之后,依然是漫長的煎熬,等待。地上的綠,星星點點地冒了出來,東一塊西一塊的,顯出黑黃的地皮更加難看;樹上的綠也是磕磕絆絆地現(xiàn)出來,從遠處才能望見的一抹開始,到黃綠的樹狗狗逐漸變成柳絮,總是不能讓你心情透亮……
當你的耐性就要磨平,就要耐不住了的時候,初夏來了!
只有到了初夏,那綠,那嫩綠,才漫山遍野地浸染了,只要是有土的地方,連那藍天映襯下的河水,也都是嫩綠的了!讓你無論是一抬眼或一低頭,都是滿眼的、滿心的嫩嫩的綠色!
記憶中最早對這嫩綠的印象,是在念書的時候,每次五一節(jié)假后開學,從平原的老家返回學校,一走進處于丘陵地帶的校園,道路兩旁,便是滿眼楊樹葉子綻放的嫩綠,這嫩嫩的綠啊,連同十幾天假期帶來的對校園的想念,分外耀眼,讓人興奮不已。那時候還年少,只想著將來學有所成,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抱負,記憶中最美的嫩綠無非如此。現(xiàn)在,一把年紀了,心中的美景越來越多了起來,心胸也越來越寬闊了起來。這滿滿的嫩綠,這播下種子的時節(jié),卻讓人更加有想象,更加有希望。
這嫩綠,如果你在不經意間,會覺得怎么那么短暫,就變成了老綠?!其實,一旦你經意地觀察,她確實會持續(xù)很久,足夠你欣喜,欣賞,甚至小資地賣弄一些文字了。從前,大概沒有那么多的閑暇去留意她,如今,人到中年的閑適和從容才讓我格外留意。忽的發(fā)現(xiàn),綠,竟然有這么多種,只這初夏的一項嫩綠,便在我眼前展現(xiàn)了七、八個層次!無論是山坡,田野、還是道路兩旁,不同層次的嫩綠,竟然讓你不得不驚嘆于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綠色是一種由藍色+黃色而得到的顏色,又根據(jù)黃和藍所占比例的不同,以及其他色系的加入,很難說有幾種。有人在百度上給出了30多種綠色,諸如豆綠、蔥綠、蘋果綠、草地綠、苔蘚綠、森林綠、石綠、水晶綠、玉綠等等,而究竟這嫩綠里又都是些什么名稱的綠呢,大概連專門研究色彩的專家學者也難能說的清!我們也就只管盡情地享用著這滿眼的嫩綠吧。
這嫩嫩的綠啊,初生兒一般地嬌貴著、水潤著;又無邪著,生長著......讓你想要撫摸,卻又不忍觸碰;這滿滿的綠啊,只是這樣賞心悅目地默然著、呈現(xiàn)著;又起伏著、流動著......讓你的眼睛顧盼著、留連著,不舍得離開。
如果只是這綠靜靜地嫩著,你總會覺得有些單調,于是在這嫩綠里,蛙鳴起了。一聲兩聲,叫的稚嫩;三聲四聲,叫的清脆。南邊成片了,北面呼應了,此起彼伏,綿延不絕。晨起,如果你特意走在荷塘邊上,去傾聽蛙鳴,就會聽出許多的情感、許多的故事來。你細細地感悟蛙們快樂的同時,也自然而然地呼喚出了自己兒時的那些嫩綠的回憶。
小時候,偶爾趕上干旱年頭,村子里的荷塘看不見水,只長滿了有著嫩綠的莖和葉、開出饅頭樣兒或黃或白的小花的不知名字的叢生花草,仿佛一塊大大的鑲著淡雅的黃白花色的地毯,天然的嫩綠的鋪在那里,勾引著小伙伴們在上面滾啊樂啊,嬉鬧不止。不經意間,總能看見有一種小青蛙蹦跳在我們的周圍,那是一種仿佛用嫩綠的顏料涂抹了一般,全身上下都布滿嫩綠顏色的小青蛙,長得煞是乖巧可愛。只要看見它,我們便也像它那樣,蹦著,跳著,之后是撅著、跪著、甚至匍匐著,千方百計地把它捉來,在手心里輕輕撫弄一番,再攢起幾只,放在事先洗干凈了的那種老式的罐頭瓶子里,鋪上幾葉嫩草,浸上一點水,舉到家里的窗臺上,擺放成了一處風景。蛙,先是一聲兩聲地試探著叫,接著便大膽起來,等到我和弟弟們高一聲低一聲地和小青蛙應答對叫,這蛙鳴便在室內也成片了……
當初夏的雨水,沙沙唰唰地響起的時候,眼前耳畔,荷塘里的蛙鳴便更響了,周邊上下,綠的一切也更加嫩了。蚯蚓也趕著出來湊起熱鬧,在嫩綠的水坑兒里,打著滾兒地洗澡,似乎要把松土的辛勞通通洗掉。荷蓮也在雨聲中蘇醒了,小小的荷葉,蜷縮著嫩綠的身體,大致被青蛙鼓噪著,才試探著伸出水面,在微風里輕搖著頭顱,仿佛在搜尋著往昔的影子——去年那只與它無盡纏綿的、有著嫩綠身體的、小蜻蜓的蹤跡……
綿綿的細雨,打濕了人的發(fā)梢和衣襟,也打濕了初夏般嫩綠的思緒。有研究說明,人類感覺最舒服的色彩便是綠色,而且綠色會讓人心態(tài)平和,心情舒暢。我想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綠色是大自然的基本色,也因為綠色代表天然,代表環(huán)保,代表純粹,代表希望吧。所以說,這綠色,尤其是這初夏的嫩綠,一定是不止我一個人的最愛,我相信她會是同一片藍天下的所有人的最愛,那么,在這初夏的嫩綠里,做著好夢的也自然不止我一個,應該是同一片藍天下的所有人都在做著好夢吧!
這樣嫩綠的初夏啊,這樣充滿希望的初夏??!
我撿拾起一枚嫩綠的葉子,晶瑩的水滴里,竟映著自己的臉龐,這張臉雖然鐫刻著年輪,卻充滿了自信、快樂和希望;欣喜之余,我輕輕地拂去葉片上的雨水,清晰的葉脈上,依然流動著的那快樂和希望的痕跡,那嫩綠嫩綠的痕跡……
這嫩綠里,唯有槐花,白著香甜的氣息;還有我,固執(zhí)地一襲白裙,在初夏的嫩綠光影里,混在花紅柳綠的少男少女的嬉鬧中,含笑著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