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我們?nèi)乙黄鹩^看紀(jì)錄片《舌尖上的中國》??粗聊焕镒屓舜瓜延蔚拿朗?,聽著解說員親切生動地講解,妻子突然問我,“你吃過的什么美食最令你回味?”
我一邊看節(jié)目一邊想,雖然我沒有吃過什么極品美食,但也吃過一些山珍海味,可這些吃起來口感很好的美食給我留下的印象也僅僅是一時的,而讓我至今難忘的,對我影響深遠(yuǎn)的還是小時候,父親下班回家時飯盒里“剩下”的大米飯和“百年一遇”的紅燒肉。這兩樣現(xiàn)在看似再普通不過的飯菜,在那個特殊的時期,卻是我至今難忘的美食。
小時候正趕上糧食定量供應(yīng)時期,每個人一個月只有幾斤大米、白面這樣的細(xì)糧,其余都是高粱米、玉米面等粗糧。平常日子里,家里的主食都是以難以下咽的粗糧為主,好吃可口的細(xì)糧要等到過年過節(jié)或家里來了尊貴的客人時才能吃,這對于只有幾歲的我無疑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記不清從我多大的時候起,下夜班的父親剛一到家,就拿出飯盒遞給我,“兒子,爸爸的飯帶多了,沒吃了,你把剩下的吃了吧!”雖然剛剛吃過早飯,但看見飯盒里白白的大米飯,我還是狼吞虎咽地幾口就把飯吃了下去。當(dāng)時的感覺就是這東西太好吃了,咽下去一點也不揦嗓子。原來,那時候父親經(jīng)常上夜班,為了一家之主的父親的身體不被繁重的工作累壞,媽媽總是給父親的飯盒里裝些大米,菜盒里放兩個雞蛋等,這可是我們平常吃不到的美味?。∵@樣的事情多了以后,我會時常聽到媽媽生氣地埋怨父親,“你上班干那么重的活,不吃飽怎么行???就那么一盒飯,你就都吃了唄。”而一向少言寡語的父親每次都是嘿嘿地笑著回答,“我是大人了,不差那一口,兒子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說完就上炕睡覺去了。每當(dāng)聽到他們說這些的時候,少不更事的我總是在心里嘀咕:“還是爸爸對我好,媽媽怎么就不喜歡我呢?和故事里的后媽似的呢?”
這樣的事直到我上學(xué)的時候才結(jié)束。在這一時期,我最盼的就是上夜班的父親早早回家,盼著接過父親遞過來的飯盒,盼著吃到我最想吃的,香香的大米飯。
至于父親飯盒里面僅有的幾次紅燒肉,那是過年的時候,工廠獎勵給和父親一樣加班的工人的。父親飯盒里薄薄一層的紅燒肉,油汪汪,香噴噴的,我和哥哥像秋風(fēng)掃落葉般就著米飯一掃而光。坐在一旁吸煙的父親看著我們兄弟吃的那個樣子,樂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后來聽媽媽說,那讓我感覺少的可憐的紅燒肉,父親在單位的時候,一塊也沒有舍得吃。
長大后,尤其是我也做了父親后,我才明白,并不是父親不喜歡吃大米飯,也不是父親吃不下一盒飯,而是父親不舍得把滿滿的一盒飯都吃了,他是要省下一些給自己心愛的小兒子吃。也才更加深刻地體會到,那看起來是“剩的米飯”和少有的幾塊紅燒肉里飽含著多少父親對兒子的疼愛??!我永遠(yuǎn)也忘不了父親的飯盒,還有那飯盒里帶有父愛味道,它們將陪伴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