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宋祖英的一首《長大后我就成了你》曾經(jīng)傳遍大江南北、大街小巷。真實感人的歌詞,至今記憶猶新:“小時候,我以為你很美麗,領(lǐng)著一群小鳥,飛來飛去;小時候,我以為你很神氣,說上一句話也驚天動地,長大后我就成了你……”直到今天,每當耳畔響起這熟悉的旋律,我都會情不自禁地感動著,記憶的帷幕漸漸拉開……
我出生在一個小山村。童年的時光,是在與村中的小伙伴們瘋跑、游戲中度過的。那段時間,真可謂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八歲那年,父親送我上了學。從那時起,我像一匹被馴服的小馬駒,漸漸收斂了平日的野性,才真正意義上接受了正規(guī)的教育。
童年的課堂是多么生動有趣啊。從開始的拼音字母,到識數(shù)、加減法。我如饑似渴地學習著各科功課,渴望知識填充我無知、空白的大腦。對學習產(chǎn)生濃厚興趣的同時,我對教我的老師們也崇拜、羨慕得五體投地。我崇拜男老師站在講臺上,像一個三軍統(tǒng)帥,指揮千軍萬馬;羨慕女老師的氣質(zhì)超凡、出口成章;佩服他們博學多識、字跡瀟灑;最主要的是,每當農(nóng)耕時節(jié),像我父母一樣的農(nóng)民們在田間辛苦勞作,“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而老師們卻在教室里,帶領(lǐng)我們遨游知識的海洋,遠離了盛夏鋤禾時太陽的炙烤、春種秋收時的風吹雨淋。這些都成了我艷羨老師這個職業(yè)的原因。
也許最初天外飄來的這顆種子,已經(jīng)深深埋在我心靈的土壤。長大后,我如愿以償?shù)爻蔀橐幻嗣窠處?。但其中的原因,絕不僅僅是我兒時對于老師的崇拜,更得益于我的老師們對我的辛勤栽培。其中有一位老師,最令我終身難忘、對我所走的人生道路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她就是我高中時的語文老師——苗林芳女士。
苗老師,當時大概五十歲左右吧。大高個、白皙的臉龐,是那種優(yōu)雅、有氣質(zhì)的知識女性。她講課旁征博引、鮮活生動,古今中外的文學、歷史等知識她無所不知。篇幅很長的《過秦論》在她講完,我們對課文了如指掌;就連最頭疼的作文,在她的指導下,都變得文采飛揚、有話可說了。這樣的老師,我們怎能不喜歡呢?那時,我暗下決心,將來要當一名像她一樣的語文老師。
她也同樣喜歡我們,尤其是對文學、對讀書非常熱愛的我。她親自選我當她的課代表,鍛煉我的能力:寫小黑板、收發(fā)作業(yè)等。她有意培養(yǎng)我,與她交流時,她經(jīng)常指點我怎樣讀書、怎樣積累課外知識、怎樣寫作文。在她教我的一年里,我的語文成績突飛猛進,作文曾榮獲“鐵嶺市高中組優(yōu)秀作文獎”,這些都得益于她的功勞。在她的耳濡目染下,我每有空閑時間,就泡在圖書館里讀書,文學素養(yǎng)也在逐步提高。直至今日,我依然喜歡讀書、寫點小文章,這些好習慣都與苗老師的教育和影響密不可分。
也許是心有靈犀吧,苗老師對我格外關(guān)愛。我們課后談文學、談學習,成了無話不談的忘年交。高一結(jié)業(yè)后,我的物理、化學成績一塌糊涂,長此以往,別說我的教師夢了,就連畢業(yè)都成了問題。一籌莫展之下,我把心事吐露給苗老師,她聽了之后,拍拍我的肩膀親切地說:“轉(zhuǎn)到文科班去吧,學文更適合你。”我原以為她會因為舍不得,而建議我想其他辦法,沒想到她能說出這番話,聽了之后,我哭了。
文科班,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更主要的是,文科班的語文老師不是她。我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理科班的學習環(huán)境,適應(yīng)了與老師和同學們?nèi)谇⑾嗵幍娜兆?,我舍不得離開這個班級,尤其是不想離開苗老師這樣的良師益友。苗老師看出了我的心思,安慰我道:“其實我也不愿讓你走,但是為了你的前途,還是得轉(zhuǎn)。人不能感情用事,你轉(zhuǎn)班,我們也能見到面的。”我默默地點點頭。
九月初,開學的第一天,我坐到了文科班的教室里。抬頭望望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沒有一絲光亮。文科班的語文課,老師根本不備課,課上得索然無味。這使我更加懷念從前的語文課了,頭腦里不斷浮現(xiàn)苗老師講課的精彩片段。正想著,下課時間到了。
我站在門口,遠遠看見苗老師遠遠向這邊走來,看見我,一把拉過去,跟我說:“今天,看你的座位空著,心里很難過。但是,雖然不舍,從你的前途出發(fā),你轉(zhuǎn)班是對的,好好學,將來一定能考個好大學!”我聽了之后,眼淚又來了。苗老師幫我拭去淚水,慈愛地說:“要堅強,時間長適應(yīng)環(huán)境就好了。”我用力點點頭。只見她從手中的口袋里拿出一副銀色的手鐲,放到我手里,告訴我:“這是我去南方學習時買的,送給你,作個紀念。”雖然天空沒有一絲光亮,可我的心卻猶如沐浴著太陽的光輝。
一年后,苗老師轉(zhuǎn)到鐵嶺求實中學,我們空間距離更遠了,但是心理上的距離一點沒有改變。我們經(jīng)常保持書信往來。那時,她得知我家因為做生意不利,債臺高筑,在信中這樣鼓勵我道:“不要擔心經(jīng)濟問題,家里的事,你先不必考慮,將來考上大學,如果家里沒錢,我會供你讀書,你現(xiàn)在只管努力學習!”這幾句話下面,加的波浪線。我讀后,感動不已,淚如雨下。在那個黑色的高三歲月里,苗老師的信,就像一把火,點燃了我心中的自信,給予了我無限溫暖和希望。那是一種怎樣的深情??!
苗老師的這些激勵之詞,更堅定了我做一名教師的決心。這個兒時從天外飄來的愿望,至今未改。高考填志愿時,我選的專業(yè)是清一色的漢語言文學。最終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了渤海大學中文專業(yè)。
如果沒有苗老師當時的那番話,就沒有今天的我。是她在我選擇人生道路時,為我指點迷津,改變了我的命運。如果當粗繼續(xù)在理科班,后果真是不堪設(shè)想。一個好老師,對學生的命運起到多么重要的作用啊!
讀大學期間,苗老師退休了。每個寒暑假回來,我都會去看望她。她每次見到我,都會愛憐地看著我,說:“又瘦了,別舍不得吃,在食堂吃飯吃點有營養(yǎng)的,別總吃方便面。”每次離開,她都會給我一百到兩百塊錢,清楚的記得有一次,在她家樓上,我拒絕了她給的兩百塊錢,關(guān)上樓門就往外走,她后來又打開門,忽地把錢仍在樓道內(nèi),讓我拿著,之后又重重地關(guān)上了門。我拿著老師的血汗錢,手里覺得沉甸甸的,心頭卻有千斤重。我體恤苗老師,退休之后的她,身體狀況不是很好,經(jīng)常吃藥。而在2002年,教師的平均工資是七八百元的情況下,她能把近四分之一的工資貼補我的學業(yè),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懷??!我當時暗暗地想:等我將來掙錢了,一定要報答苗老師的如海恩情。
四年的大學時光,轉(zhuǎn)瞬即逝。畢業(yè)后,我走向了工作崗位,實現(xiàn)了我夢寐以求的愿望——當老師。苗老師知道這個消息后,喜出望外。工作后,我總想報答她,可她總是說,來就來,不要買東西,她總是站在我的角度,為我著想,怕我多花錢。這種境界令人欽佩和感動。在如今的經(jīng)濟社會里,還有幾個人能做到像她這樣呢?苗老師對我的恩情,我是永遠報答不完??!
我經(jīng)常想,愛是什么?愛是無私奉獻、指點迷津;愛是嚴寒里的炭火,困境中的扶持;愛更是一種精神和境界的傳承。苗老師的敬業(yè)精神和對學生的態(tài)度,時刻鞭策著我,做一名好老師。是啊,正像歌曲中唱的那樣,長大后,我就成了你,而多年以后,我的學生也會成了我吧!